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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九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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皓月在國公府還算順利,安國公是一家之主,他的態度很大程度上決定了其他人的態度。

她的閨房布置得雅致貴氣,清一水的紫檀木家具,是曾經曾祖父救駕有功,開國太.祖賞的,擺件也都是前朝珍品,駿馬飛奔,仕女彈琴,瓷花瓶裏還有一束粉白相間的水芙蓉,配著嫩綠的荷葉,更顯清新。

桌上放著的小香爐也是造型別致,下人點上了驅蚊蟲的香料,此時輕煙裊裊,倒有幾分仙氣。

皓月坐在桌前,黎曉曉正和她說話,“我這幾天去了幾位大官的書房,發現皇帝應該是要對京城裏的勳貴下手了,這些勳貴大多沒有出息,卻領著豐厚的銀兩,靠著祖輩的功勳過著錦衣玉食的生活,國庫也不富裕,皇帝打算削得削,貶得貶,來個幹凈。”

黎曉曉也想去禦書房,可是她進不去,應該是有什麽結界一類的護著吧,要不就是皇帝確實是真龍天子,有龍氣護身?不對,要是有龍氣護身,應該只是不能近身,直接進不去禦書房肯定不是因為所謂的龍氣。

不過黎曉曉因為好奇遠遠看過皇帝一眼,二十出頭的樣子,看著還是個少年,卻已經很有威嚴,長相也很俊美。

他的後宮人不算多,只有兩名妃子,一位婕妤,尚未立後。

這和他的出身有關,當今聖上是先帝嫡子,先帝早年也很喜歡這個兒子,只是這份喜歡在先皇後去世後慢慢淡了,後來更是受寵妃挑撥,險些殺了這個兒子。

只是皇帝技高一籌,聯合自己的母族蕭家直接逼宮,先帝成了先帝,皇帝做了皇帝,那年,他只有十五歲,尚未娶妻納妾。

後來的事情就明了了,皇帝納了幾個妾,卻並不熱衷男女之事,黎曉曉懷疑他是被先帝的寵妃惡心到了,或者生性不熱衷此事。

當然,民間有其他傳言,傳說皇帝是在等蕭家表妹長大,這就不曉得了,黎曉曉去蕭家的時候還專門看了一眼那位姑娘,相貌也是上佳,但若是比起皓月,就要遜色太多了。

她去蕭家倒是得知另一信息,皇帝行事狠辣,蕭老太爺怕皇帝容不下他們,吩咐家裏人小心行事,皓月得知此事陷入沈思。

皓月分析黎曉曉帶給她的情報,“如此,只怕要拿世襲罔替的勳貴開刀。”

當朝沒有異性王,勳貴裏比較惹人註目的就是幾位世襲罔替的國公府和侯府,要是能一代代降下去,最終也會歸於平民,問題不大,更不必大動幹戈,世襲罔替才是最大的麻煩,說得難聽點,哪怕就是府裏的一條狗,也是國庫養著的。

皓月道,“此事需得告知於父親,只是不能直接說。”

怎麽說呢?皓月正煩惱於此事的時候,安國公遞了把梯.子過來。

既然入了安國公府每天早上就要去向老國公夫人請安,皓月也不是懶憊的人,每日起得本就早,黎曉曉直說就當鍛煉身體了。

這日清晨,墨桃喚皓月起床,皓月初來沒有合適的丫鬟,國公夫人便把她身邊的墨桃墨杏給了她,皓月起來以後,墨桃伺候她洗漱,墨杏負責挑選衣裳首飾,又另有一小丫頭伺候她梳頭,收拾齊整便往榮喜堂而去。

國公府準備的衣裳首飾都很漂亮,黎曉曉跟在皓月身邊誇個不停,今日皓月穿著一身淺粉底紗裙,裙子上繡著水芙蓉,因她尚未及笄,頭發只是簡單挽起,用金鑲粉寶石的插梳固定住。

皓月就笑,母親可真是,日日都誇她,不過身外之物罷了,剛有了自己的小私庫時兩人曾去看過,皓月雖看不到母親的表情,可只憑想象也能猜出母親有多麽驚嘆。

不過母親的驚嘆也只是對寶物的欣賞,皓月撿出一匣子母親喜歡的珠寶,打算以後埋在母親墳前,盡一份哀思。

黎曉曉不知道她這些想法,又說她要先走一步去榮喜堂,一下子耳邊甚是安靜,皓月有些不習慣,誰知不一會兒,母親又風風火火地回來了,“月月,你別去請安了,榮喜堂裏的老巫婆怕是要為難你。”

因為知道皓月不能回應自己,黎曉曉也不賣關子,“安國公昨日下午送薛姨娘見官了,薛姨娘雖是貴妾,未入奴籍,可惡意交換府中嫡長女乃是大罪,今日一早薛家得到消息便來告於老夫人,那老巫婆竟然說得出若非是你,不會有此事的言論,什麽祖母,畜生不如!”

其實老國公夫人說得更難聽,只是黎曉曉不願意皓月聽到那些話選擇了隱瞞,皓月這樣可愛聰慧,老國公夫人真是瞎了眼睛,盲了心腸。

黎曉曉氣得恨不能給那老巫婆幾巴掌,可是別人感知不到她,她就像是空氣一樣的存在,甚至除了皓月,沒有人能聽到她說話。

皓月倒不懼,她甚至不曾停下腳步,勸安國公的時候她就知道肯定會有這一天的,只是此事沒有轉圜餘地。

她和安若月能和解是因為她們都無罪,不管是安若月還是她都是這場互換嬰孩中毫無反抗之力的受害者,更因為她們的父母都對此毫不知情,所以她們尚能嘆一句各得其所。

可是薛姨娘卻踩著皓家與安家兩家的血淚,她本以為安國公夫人不能生了,安國公之位必是安為松的,誰知安國公夫人竟然懷孕了還平安生產,嫉妒之下做出損人不利己的醜事,後來又因為給安為柏下套才暴露。

此人一罪在於心胸狹窄,害得兩家骨肉分離;二罪在於無悔改之念,再次出手禍害嫡子,她必須付出代價,否則國公府家風不正,難出好筍。

皓月思緒間便到了榮喜堂,只見往日歡聲笑語的榮喜堂今早一片寂靜,只來了個小丫頭帶她們進去,皓月見人都來齊了便微微行禮坐到自己平常的位子上去了。

老國公夫人視線如刀地盯著她,皓月也不理會,只端起茶杯輕輕刮著茶沫。

老國公夫人咳嗽一聲,“皓月,可是你向你父親進言說要將薛姨娘送官的?”

皓月還沒說話,旁邊的安若月忙道,“回祖母,不是,皓月姐姐不曾……”

老國公夫人喝道,“我可沒問你,皓月,你說!”

又剜了國公夫人一眼,“你的好家教!”

國公夫人擔憂地皺起眉頭,眼含憂慮看向皓月,她當時想把女兒拉攏到自己身邊是不是做錯了。

安如月就道,“又不是安家人,怎麽好意思待在安家。”

安若月臉色一白,皓月神色平淡道,“安若月待在安家是父親的意思,父親說互換嬰孩一事錯在國公府,所以需待安若月一如從前,只是皓月也不知道,此事錯在國公府,錯在何人?錯在何處?不知老夫人和三妹妹可否為我解惑?”

皓月既歸家,自然為嫡長,雖還未入族譜,但也是國公府嫡長女,安若月便排序為二,安如月為三,皓月此話不曾氣憤難當,仿佛就是平時的閑談,安如月卻瞬間被激怒,只她不曾爭吵,竟是生生落下淚來,“姐姐何故如此說?祖母也只是隨口一問罷了,姐姐為何要責問於祖母與我,我便罷了,祖母可是我們的長輩!”

皓月面無表情地看向她,“我何時責問祖母了,只是你有疑惑安若月為何待在國公府,我恰巧知道便為你解惑,三妹妹何故做如此姿態?”

她實在是有些不耐煩這樣的場合,繞著彎說話,又明裏暗裏指責挖坑,皓月覺得有這時間不如多看幾頁書,她快刀斬亂麻,看向老國公夫人,“既然是父親的意思,祖母可直接問父親的想法,父親大人做事自有章法,孫女愚鈍,不敢揣測,並不清楚其中緣由。”

誰知安國公下朝後直接來了明月院,說是邀皓月在亭中賞荷,皓月知他有話要說,便令墨桃墨杏守在遠處,只說得了皓父新送來的茶要和安國公品鑒一番。

正是夏日,湖泊裏種滿了水芙蓉,一陣風吹過,荷葉隨風而動,清晨的露珠來回滾動,一不小心掉進水裏,惹起一陣漣漪。

安國公坐下看向遠方的水面,“聖上今日誇獎了我,我昨日剛將薛姨娘送官,今日早朝聖上便誇獎我剛正不阿。”

皓月似是真的在品茶,她端起茶杯輕輕啜飲一口,只覺唇齒留香,安國公轉頭看她,“我兒如何看待此事?”

皓月笑道,“父親心裏已有答案,又何必非要來問女兒。”

安國公感嘆於她的聰慧,“若是我不曾將那罪婦送官,我又將如何?”

皓月也看他,“越國範蠡在齊國時曾給大夫文種寫過一封書信,父親可知其內容?”

安國公剛開始不理解她的意思,等反應過來背上的汗毛都豎了起來。

狡兔死,走狗烹,飛鳥盡,良弓藏。一語點醒夢中人,聖上容不下他們這些建朝時受封的勳貴了嗎?

他身處局中,竟沒有女兒看得通透,安國公細細回想聖上的舉動,只怕此事已有跡可循。

只是他們習慣了這樣的生活,竟沒有感知到危險的臨近,安國公越想越是這麽回事,好一會兒他才輕嘆出聲,“何至於此?”

皓月就嘆,“無用罷了。”

這四個字隨風飄散在夏日初升的陽光下,安國公卻覺遍體生寒,對啊,他們已經無用了,白白花費國庫的金銀,卻少有能臣猛將,如同盜竊聖上存銀,聖上如何容得下?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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